要说那人是如何出来的,徐长风心中也是存有疑惑,他明明命信任之人看好那丫鬟,然而就在他离开一会便被人跑了。
他如实回答宋宓:“不像是自己跑出来的,而像是有人带她出来的。”
她有冤情要告,事情没落地之前她答应过不会主动出去的,且北镇抚司戒备森严,若不是有人带走的,她根本出不去。
且当时出事时,他问了旁人,她敲击登闻鼓时神色慌张,而后便发生动乱,后面就看到她一头撞向大鼓。
看她那样子,倒有点像是被人用力推出去的,徐长风赶到时,她那双眼睛还在死死瞪着。
成化帝扶额,眼底显出疲惫,“这件事,这么多人参与吗?”
正当他不知怎么办时,章玟从殿外急忙进来,“皇上,商阁老得知登闻鼓一事与宋督主有关,现携内阁众臣在外求见。”
成化帝因方才的事本就有些心烦,想到内阁那些人再来掺和就更加不耐道:“不见,让他们回去。”
章玟躬着身不动,看向成化帝欲言又止。
上位之人见他那模样,于是问道:“他们要说什么?”
章玟眼神朝宋宓看了看,而后立马答道:“商阁老联合内阁群臣上书,请求皇上撤除西厂,宋督主收押刑部。”
成化帝周遭瞬间冷了下来,龙袍下的手缓缓拢紧,“都一把老骨头了,这事他倒上赶着,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。”
登闻鼓此事一出,他就令人封锁了消息,他就想知道,商榷是如何做到,那女子前脚刚死,他后脚就得知是与宋宓有关,紧接着要收押宋宓的。
他朝外指着,呵斥道:“你去告诉他们,让他们该滚回哪里就滚回哪里去,别在朕面前晃荡,惹人心烦。”
他不是不知道商榷不止一日想要他废除西厂,可自从用了宋宓为他清理朝中文臣才刚见成效他如何轻易放弃?
可此事又不能不作为,于是他吩咐徐长风:“你带人即刻前往西陵,势必要将此事差个水落石出,至于宋宓……。”
他转头看向宋宓,“至于你,登闻鼓一事既同你有关,那你便随同徐长风一并前往西陵,听其差遣,能否洗脱嫌疑,就看你自己本事了。”
宋宓还想再说什么,可看到成化帝那一副不容商量的神情,最终接了旨意。
等他们两人都走后,成化帝这才放松身子,撑着案桌揉了揉眉心。
建立西厂重用宋宓与文臣抗衡,始终是他操之过急了,商榷过于刚直,今日一事不排除是受他人利用的可能,如何平衡也是难事,他还是得再想法子,不然西厂一日不撤,他们一日不安生。
……
徐长风回到北镇抚司后,正厅正端坐着一人,他上半身隐于暗处,看不大清脸,可徐长风还是一眼认出来人是谁。
他似乎在这等了许久,徐长风见到那人后双眉一拧,脸色可见的不悦。
但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,他走上前去,朝那人作揖,淡淡喊了声:“侯爷。”
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,双手负于身后,他身穿绯色朝服,整个人散发着威严之气,此人正是锦衣卫堂官——庆远侯周知远。
他忽视徐长风的刻意疏离,并且温声问道:“何时回京的?”
徐长风一如既往的冷淡,“侯爷不是知道吗?”
不然他的人怎么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带走敏玉,然后将她带往登闻鼓处并杀之。
周知远猜到那事应当已经被徐长风所知,故问他,“你在为那事生气?”
徐长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转而问他:“登闻鼓一事,也是你叫人告知商榷的?”
不然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,动作如此迅速,就像是一早就知道会发生此事一般。
说到这,周知远脸上竟出现一丝憾然之态,“就是可惜了,就算这样皇上还是要保他,都没能将他除掉。”
宋宓此人,自执掌西厂以来就将他在朝中布置打乱,他的人也被肃清得所剩不多,如何还留得?
徐长风懒得同他虚与委蛇,将手中紧紧攥着的牙牌拿出来伸到他面前,这是他从敏玉手里暗下拿出来的,他方才本可以在武英殿呈给成化帝的,可他没有。
他实在不理解,到底那苏怡一事牵扯进了多少人,怎么连他都跟着参和了进去。
他是痛恶宋宓,可用栽赃陷害手段来除她,到最后岂不是同她一般做个恶人?
他整张脸紧绷着,朝对方冷声质问:“为什么?”
明明那丫鬟可以活的,明明她和苏怡都可以活的,可偏偏被人当做政治的牺牲品。
周知远忽而气笑了,“我是该说你太过天真还是什么?都坐到北镇抚司镇抚这个位置上了,还在惜这些条贱命?”
他拂袖转身坐下,看到那牙牌完全没有被揭穿的心虚,“我看你是舒心日子过得太久,反而忘了是谁推你上的这个位置,在这来朝我责问?”
他的意思徐长风怎能不懂,不就是告诉自己,他能当上北镇抚司镇抚是全然靠他周知远嘛!却全盘否定了自己的能力。
徐长风看着他,一脸肃杀之气,冷着脸道:“这个位置,是我一次次用命换来的,几次险些丧命,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是你的功劳?”
“住口!”周知远用力拍桌,指着他斥道,“你就是这般同我说话的?”
徐长风不再理他,转身就走,大概走了几步后,他停下侧首朝周知远道:“侯爷若想上演父慈子孝的场面,大可找周砚安,我想他乐意得很,不必来我这里耍你长辈威风。”
说完也不等背后之人反应,一脸嫌恶地走开,留下周知远一人在原地,气愤地摔了个杯子。
周知远不禁后悔来这一趟,竟因一个丫鬟同他吵了一通,反而受气,最后离开时脸色并不是很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