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念一气之下跑了出去,一路上都没人拦她,轻而易举的就跑出谭府。夏至来追,但只追到了门口就不再追了,好像默认了这次她跑出去就跑出去了,不必再回来了。
可半夜,那姑娘又回到了谭府。夜深人静,灯影沉沉,她在这座偌大的府宅里自由出入,没有人呵斥她。
只有谭宜,更深露重,披着狐裘坐在院子里发呆。察觉月门下有人,回过头看见一念神情一愣。他站起来,狐裘掉在地下。
“为什么还要回来?”
他在质问,语气有些冷。
一念杵在原地一动不动,也不吭声,只一双哭红的鹿眼亮晶晶的,又恼又委屈。
谭宜走上前,温和了神色。
“去哪儿了,饿不饿,吃饭了没有。我让夏至给你留了饭,温在炉子上。”
他伸手递过来一只沙包,上面绣着一只小花狗。因为经常在院子里玩,灰扑扑的,还起了毛球。
一念一把抓过来,狠狠的砸回去,跑进厨房里碰的关上门。谭宜没有躲,沙包就砸在脸上。沙包里面装的粗砂,砸的人好是疼,跟挨了一闷棍一样。
他跟着走到厨房,绕到窗边,看见那姑娘抱着胳膊蹲在门后哭。
“苏一念,你别怕。我不会动你的,等你再大些,我就放你出府好吗?今日为何与你说这些,因为我怕你当真付出真心来,从今夜起,晚上你就不必守着我了。”
一念还是埋头不理人,但整个屋子都回荡着她的呜咽声。谭宜心头一紧,故作轻松,咳嗽一声,笑道:
“真的,我只想让你知道自己处境,早为以后做打算。我们都各自守住底线,不再越线一步好吗?”
她不知道这话中的意思,愣愣的抬起头来。看着月色下的人,清冷俊逸,说的话那么的冷静理智,一双琉璃眼却有些难过。别过身去,一念想他定是落泪了。
她没看见,莫名其妙的笃定。
后来谭宜什么都没说,转身走了。她埋回臂弯里哭的更厉害,委屈伤心的哭声传得叫整个院子都听见了。
夏至走出屋,看见谭宜还站在小厨房外,等到里面的哭声停止了才离开。唤他去取些跌打药膏来,送到厨房时一念惊讶的看着他。
“姑娘,胳膊怎么伤了?”
她已是连桌上的水壶都提不起来,打翻水壶撒了一桌,想要遮掩已是来不及。却还是倔,嗡声嗡气的死犟。
“没事,不小心摔了。”
怎么不小心,一提来就眼泪汪汪的了。夏至轻轻一嗅,闻到了一念身上的脂粉味,便知晓刚才她去哪里了。
是的,差点被卖到青楼去了。
那时一念跑出谭家,躲在街边哭了会儿。忽然就来了个妇人与她攀谈,可怜她无去处要给她谋个差事。一念乐颠颠的跟着,转头差点就被诓进了青楼里。
好在她察觉不对劲,翻墙逃出,往人处钻求救。这些日子她在谭家巷子周遭混熟了脸,有好心人认出她是谭家的人,斥退了追来的打手,送她回到谭家外。胳膊上的伤就是爬墙的时候摔,太过丢脸和难过了,一念委屈了一晚上还是止不住眼泪。
从这夜起,一念就从谭宜的房里搬了出来,夜里由夏至守着他。他们三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经营着敬院里的小日子,但谭宜不会再像之前那样,无意识的有些亲昵的举动。也很少与一念再单独相处,几乎她在的时候,夏至也会在。
他们一起重新归置敬院,在花圃种上喜欢的花。一起在厨房里做饭,夏至灶前烧火,谭宜就坐在一旁给一念撅豆子。他们用自己喜欢的碗碟,盛满精心准备的饭菜,在夕阳下慢慢享用。
有一回谭家三爷出去游猎,猎得了只鹿,老太太特意着人送了鹿肉来。他们就在院子外架起炉子,备上新鲜的瓜果蔬菜,邀请各院来玩。
那夜月色很好,入秋凉爽,所有人兴致都很高,玩闹开来。谭宜却无意间错饮了桌上的清酒,夏至率先发现,脸色吓得都白了,惊呼起来。
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谭宜,担心他翻哮喘撅过去。他攥着酒杯,骨碌碌转着眼睛,也等着自己犯病。只是好半响过去,脸色仍旧如常。
“好.....好像没事?”
他自己感到不可思议,下意识地又倒了杯酒,想要再试试。
老太太立刻呵斥道:“云山不可胡闹,有没有事,请大夫来看看。”
一念也是担心得不得了,几乎是同时就按住他的手,打翻了酒杯。
“大公子,大夫说过你不可以喝酒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