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新三夫人,这是刚才她穿着同三爷拜堂的喜服!!”
一念见状大骇,没想到他们敢这样指鹿为马。一头撞倒近处的小厮夺路而逃,月门下突然冒出四名小厮堵住去路,谭松在二奶奶耳边低头说了几句。后者意味深长的看看一念,吩咐道:
“把这个女人押下去,锁到阁楼上,别让她死了,三日后让她给三爷陪葬。”
“是,二奶奶!!”
一群人前后围堵,一念无路可走被抓了起来。
“谭松、柳素青你们敢动我,秦公公不会放过你们的!你们夫妻草菅人命,狼狈为奸,以为杀了我你们的脏事就没人知道?休想,你们最好别让我逃出去,否则你们欠的,我定要叫你们十倍百倍的偿还!”
她被押着边走边大声嚷嚷,知晓秦公公本就想杀她,这会儿拿处吓二爷和二奶奶没用。估摸着去龙泉寺的人也该回来了,经过花园时看见远处芭蕉树敞开的小门,激动异常扯着嗓子大喊道:
“师父....若绝师父,他们要杀我!!若绝师父,我是一念,他们要杀我,救命啊!!若绝师父救命!!”
她想要引起巷子后面的注意,只叫了两声嘴巴立刻就二奶奶一把用手绢堵住。
“叫什么叫,闭嘴!!”
二爷则使了眼色让小厮赶紧把一念弄走,紧张的看了眼小门。门下果然出现一道藏蓝色的僧袍,他走进来身后跟着数十个年纪相当的和尚。皆背着书笼,拿着法器,只有跟前面的小和尚若清提着灯,头上带着毡帽。
“师兄,刚才我.....我听见少夫人的声音了。”
“闭嘴。”
若绝垂眸冷冷的训斥,小和尚蔫蔫的闭了嘴跟着他和其他师兄走上前,双手合十行礼。
“二爷二奶奶,逝者已矣,请节哀顺变。”
“有劳师父了。”
谭松和二奶奶一时都露出哀伤之色,难过的叹了口气,引着一行人往西园去。而谭家后巷,还留下另外一个和尚,带着刚才惊魂未定的姑娘出城去。
她还惦记一念,听见了她的呼救声,不愿意走,哭着说道:
“师父,还有一个人。我不知道她是谁,是她穿了我的衣服引开家丁的,她会不会出事,我刚才好像.....”
和尚念了一句阿弥陀佛,道:
“施主不用担心,她是谭家的少夫人。谭家没人敢动她的,何况还有我师兄在。”
“啊.....她是谭家的少夫人?她为什么要救我,我与她素不相识。我开始还以为她和那些人是一伙的,没想到......”
“放心吧,没事,施主请跟贫僧来。”
俩人的身影逐渐没入夜色里。
一念就被关在西院的阁楼,谭瑜成亲的新房里。手脚被捆住,嘴塞着抹布,一连饿了三天只让被喂了几口水,身上早就没了力气。到出殡的那天早上,天还没亮二奶奶打开了门,送来崭新的嫁衣和丰盛的酒食。
在楼下时,一念趴在窗缝里看见她和若绝站在屋檐下。后者拿了一包药粉出来,她打开倒进酒壶了晃匀了才送上楼。
俩个婆子进来一人抓住一念的头发,提起酒壶就往嘴里灌酒。她知晓自己无论如何也反抗不了,异常的温顺。俩人放松警惕,她看准时机撞到她们冲出门外,从阁楼跑出来哭着大呼救命:
“若绝师父救我,若绝师父,我是一念!!他们要杀我,让我给三爷陪葬!!”
可她一直翘首以盼的人就在楼下,敲着木鱼带着一群和尚绕棺诵经,仿佛没听见阁楼上的动静一样。
但院子里的小厮丫鬟都看见了,看见她狼狈的从屋子里跑出来大喊大叫,脚下踩空摔下楼梯来,一直滚到院子里正对着堂中的棺椁。
没人敢喊她少夫人,敢上前扶她。诵经声也戛然而止,若绝停在棺椁前,身后的和尚伸出脑袋来看地下的人,依旧还是什么也没说。
“师.....师父,我是一念,救我!看在云山的份上,看在老太太的份上救我......”
一念奄奄一息的抬头,二爷和二奶奶就站在堂子里,木鱼声只停了一下就又笃笃的敲了起来。她绝望的闭上眼摔在地下,诵经声如天籁一般悠长空灵,好像在超度她这个还未死的人。就像是当初云山明明不想走,他们还是送走了他。如今她万般不甘不愿,却也要被送进三爷的坟墓里。
一念才明白这些天来,自己在阁楼上那些微弱的动静不是没人听到。下面那些和尚道士都知道阁楼里关了人的,知道他们指鹿为马杀她给三爷陪葬。
可那些习法修行普渡众生的人却视而不见,而竭尽全力送一个无恶不作,杀妻之人往生极乐。只因他是谭家三爷,临潼的佛寺道观皆仰仗着谭家的供养。
佛不渡穷,道不修贫,法不庇弱。
一念模糊着眼睛看着那一双双绕在灵堂前的僧鞋,沉不住小腹的绞痛,猛然呕出数口黑血。怀着满腹的怨恨和不甘闭上眼,将那张宝相庄严到几乎冷漠的脸刻进脑海里,彷佛要化成恶鬼回来复仇一样。
灵堂上早就准备了另外一副棺椁,她气绝之后婆子又上来探了探的鼻息再三确认。
“回奶奶和二爷爷,死了。”
“给尸体换了衣服装到棺材里去,今天的事谁敢泄露出去一个字,一律打死!”
二奶奶怒目一斥,整院子的人都耷拉起来了脑袋。随后一念的尸体便被换上新的喜服,封进早就准备好了的棺材里。
当日谭家新三奶奶殉情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临潼,人们对这位新三奶奶是谁并不敢兴趣,纷纷议论起来这谭家这一年四条人命,恐是招了煞。
但谭家有了一位新的节妇,排位上刻着节妇谭周氏,一旁刻着另外一排小字旌表儒童谭瑜。他们连那个女人是何人,姓甚名谁都不需要知道,排位上就被八抬大轿抬进了临潼的节孝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