须臾,待他稍稍稳定心神,眼睛扫了一遍,这才走到萧誉跟前:“萧世子,还请在旁就坐,让老夫看看伤口。”
萧誉扫一眼周围刚刚被累及的满地狼藉,只有他之前坐在角落那桌未被这比试波及,于是走回原来的席座坐了下来,让薛太医处理伤口。
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,薛太医才回到御前,向楚绍解释道:“陛下,萧世子右臂上刚受过刀伤,伤口极深,之后只经过简单的包扎。方才伤口再次龟裂,臣方才已为萧世子清理过伤口,抹了治疗刀伤的药,这些日子小心,外伤倒也不碍事。”
薛太医顿了顿,抬眼看了眼台上,脸色威严的皇帝,斟酌着又道:“但萧世子所受的内伤似乎要严重些许,且似有沾染了某些会让行武之人几日内力全失的药物,这药物虽于一般人无害,若强行集气抵抗,心脉堵塞是小,伤及肺腑怕是会丢了性命。如今这药物还残留在萧世子体内,应是刚才的斗武运功动气所致,现有心血倒流脉象。”
容蓁闻言心底一沉,转眼看了看身侧之人,为了除掉这南疆世子,竟花了这么多心思,一环接一环。
今日这切磋原也是他早早安排的好戏!倒也可怜了萧誉,小小年纪被送来作为质子,还要经历这些腌臜事。
这时,薛太医也正看着皇帝,接着道:“心血倒流可大可小,臣现下可先施针让心血回流,但毕竟人的体质各异,能否保住心脉还需入药后再仔细观察才可知。”
薛太医的话说的含糊。
容蓁与几位大臣皆听出薛太医弦外之音,一同看向眉头紧皱的楚绍。
楚绍自然不甘心,两次机会都未将萧誉除去,实在可恶!
他看向萧誉的眸光紧了紧,心中迅速计较。
须臾,他却还是挥手厉声道:“薛太医须倾尽全力,务必保证萧公子完好无损!”
“臣遵旨!”薛太医抬手向楚绍作揖行礼,转身这才去给一旁的卫战进行伤口处理。
这次回话的速度要快得多,“卫统领伤口虽深,却未伤及筋骨,臣开药方内外兼服,月余便可好全。”
楚绍听罢,眉头舒展开来,一边命人将方才因切磋而一片狼藉的殿内收拾一番,一边又命王乾好生将薛太医送出承乐殿。
萧誉归席后,身旁的小厮立马给他披上前先脱去的外衣,小声提醒:“如今虽是初秋,公子旧伤新伤,夜雨清冷,可得小心着了寒。”
楚绍鼻腔中冷哼一声,起身,举起酒盏对萧誉说:“来!今日与众卿一道,好好为朕与皇后的大婚庆祝!”
一旁的容蓁看在眼里,知晓楚绍这挥手间掩藏着的,都是算计。
话音刚落,丝竹弦乐顿时再次响起。
唱曲的宫廷女乐,歌声婉转如莺,容貌也娇媚。
而萧誉身旁众臣,如同蜂拥般朝他涌去,金杯银盏纷至沓来。
萧誉唇角勾起一抹苦笑,他并没有退缩,“吾等共庆,国泰民安!”声音洪亮而坚决。
酒入肺腑, 烈焰般灼烧着伤口, 使得原本白净俊朗的面孔越加苍白,每一次抬手都有些颤抖。但那双黑眸却愈发深邃, 在昏黄灯火下反射出异样光芒。
台上台下,无数目光投注在这位风华正茂的小郎君身上。
有不屑者、有嘲讽者、也有担忧者... 在那高高在上的御座后方, 一双柔和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一幕。
那双眼睛的主人清晰地看到了他眼神里隐藏着不屈。
“年纪轻轻竟能如此持重…” 容蓁心中暗自评价。
她注视着萧誉的言行,虽为质子,推杯换盏间丝毫没有慌乱,更没有卑微。背挺直着,无论来着官微高低,都不卑不亢地对答,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开始逐渐迷离起来。
那双眼眸,容蓁总觉得有些眼熟,似曾在什么地方见过……
时间仿佛被拉长,在密集目光和紧张空气中缓缓流逝,月影斜斜投射进殿堂。
萧誉已喝得醺醺欲倒, 眼神飘忽迷离,清冷俊美的脸染上绯色,少了一份与人之间的疏离,多了份让人忍不住探究的吸引力。
待到月移花影斜时分,宴会终告结束,众人散去,只留下满地琼碎片断香残。
萧誉支撑着身体离开大殿, 带人群散去唯有他和身旁小厮后,那眼逐渐重新清明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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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明华殿。
容蓁终是轻松地呼了口气,站在窗前,望着天边的银轮,沉思片刻吩咐:“芯红,你去将我屉子中第个二格里,那黑色瓶子的药拿去给萧誉吧。”
芯红点点头,看了她一眼,忍不住开口询问:“娘娘,那可是二公子当年特意从漠北带回给您的稀罕药,怎就轻易送与了旁人?”
她脱下厚重的凤袍褙子,忽然笑了,目光明亮,“此人日后可是我们护住容氏的益友,自当要舍得。”
芯红点了点头,转头进了内殿,将容蓁舒所说的黑色瓶子拿出后,刚打算从后门出明华殿,抬脚还未迈出去就被叫住疑惑地回头。
容蓁从她手里拿过药瓶,面上似有为难,眼神扑朔道:“罢了,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