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誉见她坐下，自己也后退一步，似乎觉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，方才两人之间那丝道不明的气氛也会随之消散一般。

他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，轻咳一声，“娘娘可有发现什么？”

他这幅样子倒是不多见，容蓁心中觉得有趣，面上却不表露出来，只端起桌上的茶盏，轻轻抿了一口，遮住唇边的笑意。

“世子可知这蛇为何不吃不喝？”她放下茶盏，抬眸看向他，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。

萧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，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鼻尖，“还请娘娘解惑。”

“与它同穴的本还有条母蛇。”容蓁说着，又伸出手来用那纤纤玉指，轻轻抚摸着黑蛇的脑袋。

那黑蛇在她手下温顺得像只小猫，头微微抬起看着她。

“万物皆有灵，如今它思之心切，若不将它送回去，或是将那条母蛇寻来，只怕它会……”容蓁说到此处，顿了顿，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
但萧誉却明白她的意思，若不将它送回去，只怕它会活活将自己饿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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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銮殿。

王乾正轻手轻脚地为楚绍换了盏新茶，又在香炉中加了一小块龙涎香。

挪动着那鞋沾地却不闻其声的步子，走至御案前，拘着身子轻声道：“陛下，您歇息会子眼睛，尝尝新上贡的茶。”

话落，见那想要努力沉下心批阅案上奏折的人，放下手中沾着朱墨的御笔，左右晃动了下微僵的脖颈，抬起了头来。

让王乾有一种陛下似乎等着他这句话很久了的错觉。

又半抬眼稍稍打量着他眼底的两抹青影，看上去比平日更加阴沉疲惫了些。

御案前堆着的奏折被分为两摞，他抬手揉了揉眉心，看上去身心俱惫模样。

楚绍将御笔置于笔架上，端起茶盏轻轻吹去表面那层浮沫，眼底闪过一丝狠决，随之却又如那烛台之上的火苗摇摆不定。

面前这摞奏折无一不是在说着此次容平章江南盐税案办的好，应如何嘉奖之类。

他心中自然知晓容平章之功不论为国还是为民皆立了大功，只是他并不愿大肆嘉奖。

怕往后这容氏一族更不易拿捏，这更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到的局面。

他本想让容氏来牵制宋氏，三角格局才能稳定，他不想见到两方中任意一方势力偏颇增长。

要偏颇，自然也应该偏向他手中的皇权。

从前，这些帝王之道、驭人之术他父皇从未亲自教导过他，只因有个耀眼夺目的太子楚然，连着其他一众皇子都沦为陪衬。

他阖上眼仿佛日子又回到了曾经容氏二子与太子楚然并肩而立，无人察觉角落中向他们投去羡艳的目光。

心中的烦闷，连带着眼前的奏折都想燃尽毁尽，然后寻一方清静之地谁都别来扰他。

他深呼一口气，将容平章的事暂时搁到一边，思绪又转到了另一人身上。

一双冷到极致的凤眼睁开来眯了眯，那少年有着一张太过耀眼的容貌，又富有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与锋利，让他十分厌恶不喜。

就连着极少人能落入她眼中的容蓁，竟然对萧誉似乎也是青眼有加！

他不自觉地又想到乞巧节两人夜游赏灯一事，他紧紧地攥起拳，只觉气血翻涌。本就阴冷的脸色更沉了三分，他目光看向一旁安静垂首的王乾，语气似地狱暗魂那般带着幽怨问道，“萧誉那厮，今日在做什么？”

“回陛下，萧世子每日去学宫早课，平日里几乎就在殿中呆着，偶有出宫。”王乾躬着身子回话，语气略有迟疑，“还有就是……”一双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楚绍忽明忽暗的脸色，犹豫不决。

“有话就说！”楚绍握了翠绿的碧玉茶盏在手，沉着脸再次吹去浮面上的茶叶沉声问道。

“……萧世子最近与似乎二皇子走得很近。”

王乾的身子躬的更低了些，他深知这位主子的喜怒无常，生怕自己那句话没说好而惹怒这位主子。

“二皇子？他们在一起都做些什么？”出乎意料的，楚绍听闻并未生气，反而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，“他们之前不还曾在御花园里有过争执？”

他想起那件事，顿了顿，又继续道：“听闻还是皇后解的围。”

“也没其他，奴才听说是二皇子养的小宠出了问题，萧世子来自南疆，应对这些个事情应比旁人要知晓的多些，遂以二皇子都是过去找他帮忙的。”王乾毫无隐瞒地答道。

楚绍慢慢品着幽香，半晌后脸上转笑道：“罢了，都是年轻人，在一起玩闹也没什么打紧的。”

片刻，他嘴角勾起玩味的一笑，茶盏置于御案上发出轻响，似是疲累闭起双眼，摆摆手让王乾带人退下。

直到退出了殿门，王乾心下纳闷，陛下的心思，可是越发地难以捉摸了。

听见殿门合上声，那双凤眼才再次睁开。

方才听见萧誉和老二之间来往，他第一反应自然是瞬间警惕起来，可细细一想，那刚提起的防备之心瞬间就松懈下来。

楚绍自认为，对自己的几个儿子可谓了如指掌。

老二有几斤几两，他这个做父皇的是能够掂量出来的。平日去学宫读书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，整天东游西逛的，唯一让他上心的就是那些个心肝似的宝贝蛇。

虽说跟着老大几个学了些小心思小手段，可到底还是一坨烂泥。

萧誉跟他来往甚密，老二这回，倒是意外的合了他这父皇的心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