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,之后的几年里,小黑都没能逃脱魔爪。朱黎向来心直口快,想到什么骂什么。小黑固然聪明,但很多时候头脑不如经验丰富的前辈,很多条件反射的习惯需要多加练习。时间久了,小黑就有点崩溃。
“陈默不会也被他骂过吧?”小黑抓着头发坐在椅子上,“我看他那个样子,就和你一个样子,像是被人骂习惯了。”
阿奔愣了愣:“他没有骂过我。”
“说谎!”小黑不相信他的只言片语,“朱黎他不骂你?我真觉得天上要下红雨了。你瞧瞧,自从他当了侍卫长后,门口那群男的天天被训斥,都快成蔫了的黄花菜了。唉,也就那张脸能勉强消解我的怨气,要是哪一天看腻了,能做出什么事来,我可不知道。”
阿奔说:“你不会的。”
“……”小黑已经不想搭理他了。
这都已经快十年了,自从朱黎把陈默赶走之后,后者再也没有回复过任何消息。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他们师兄弟平时到底是怎么维系感情的,一个不写,另一个呢,也不曾主动去问他的动向。就像坚信断了线的风筝会回到地面上,然而谁也不知道最先捡到风筝的,会不会是其他人。
阿奔觉得朱黎最近应该挺忧愁的,人间百年的时间对于他来说不过一瞬,但就是与陈默分开的十年,未曾得到只言片语的问候,就已经让人心如油煎。“在想他吗?”他看到朱黎又一副打算在书房里坐一天,给他端了点心。
朱黎的眸子才微微抬起了点,比起初见时的那个小脏孩,现在的阿奔更有一副文人的风采,一身灰紫色的袍子裹在身上,看起来素淡了些却配他正好。朱黎低下头去,皱了皱眉:“神仙不会有这种想法。”
“但你确实在想,”阿奔说,“我说得没错吧?”他们两个看起来关系不错的,至少在外人眼里。朱黎从来都不会对陈默生气。
朱黎别扭得很,他不想承认自己下凡的这些年已经被外界的纷纷扰扰所影响,只是固执的说道:“这边风景最好,我在这里坐着,也是一种享受。”
等不到的信,一如等不到的人。当初是他将人送走,怎么现在就吝啬的希望人家快一点回来?要是陈默知道了肯定会直言自己是一个多变的人,那样的话,或许关系会少一些亲近。早在飞升之前,朱黎就知道既已为神,就不能将自己的个人私情太多的宣之于口,不然的话就是痛苦,就是软肋,是日后因果循环的因。
但这教条不是被钉死在骨骼里的禁制,而是多年来的口口相传,越是禁止,就会越有人想尝试。很多时候走火入魔并非一时的必然,而是人心的走失,他们会想“既然我已经得到了一切,那为什么不能得到更多”,久而久之,越来越贪婪无妄,越来越覆水难收。
阿奔说:“你已经坐在这了,去写一封信也没什么的。”
“是吗?”朱黎起身,“也许是我真的想多了吧?”他随手在旁边的书架上取了一本书,低着头漫不经心的翻阅着。
大约过了几个时辰后,远在天边的陈默意外的收到了来信。他从风中取来飘散的烟,熟悉的红入明夜中温暖的炉,多年未曾收到这种类型的消息,让他久久不能平复心情。
手里的树叶发出新绿,淡淡的灵力不断地晕开,将文字传达出来。
果然,他除了一句公式化的问好之外,也绝对不会再说一些听上去就很温柔的话。陈默想,既然他问出了如此平静的话,那自己也必然得回复公式内的话,不然就会显得跳脱,没规矩。不过,最好还是别回得好。
总感觉朱黎会抠字眼,斤斤计较每个字眼是否是在责怪自己过于疏远,又或者是因为这么长的时间未曾回信,连一点亲近的话都不曾表现出来,太冷淡了。还是别回得好。
他将覆盖过灵力的树叶放下,树叶乘着风,落在温泉池边的乱石上。
陈默转过头来,低头拿起一柄泛着青光的匕首,刀柄是铁质的,握在手上冷中带硬。他将刀刃朝上,伸手摸索一面,细腻的触感像落在指尖的蛛丝,在生与死的界限中,只存着两面的结局。
他蹲下来,刀转了个方向,贴着背靠温泉石的水焉择,他似乎已经沉寂了,闭着双眼。
陈默一手捧着他的脸,另一只手绕到他的面前,刀尖对准水焉择的心口。“你确定?”
他又重复了一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