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你问很久之后的许愁舟,会不会偶尔怀念此刻的日子,他可能会说,嗯。
如果你问现在的许愁舟,他会愣一愣,然后摇头说,我不知道。
许愁舟是个“文人”,不对,他还只是“文青”,作为一个文青,即使过得痛苦也时常会认为每一段时光都有它独特的意义。
虽然住在隔壁的叔叔们喜欢半夜玩手机刷些已经过时的、重复的视频,喜欢将一些复杂的任务推给他做,但他们在柜台内与许愁舟搭档的时候总是乐呵呵的,说人总是要快乐,也会揽过许愁舟不会做的活。
比如捆扎交易券,比如接过需要上报交接票据的「大箱子」,比如修理坏掉的老旧机器。
虽然遇到的很多难缠古怪客户会让他变得暴躁不像过去的自己,却也会遇到那些笑盈盈的老人,他们甚至会将这个世界宝贵难得的糖果拿出来给他吃。
虽然在政府补助物资下来的时候很忙,但也时常有清闲的时间,这时许愁舟就会到厅堂去,隔着玻璃看外面的世界。
这些都是他之前不曾经历的事情,在他的观念中,他的一生就该由不同的生活组成。
不过这一段日子是时候结束了。
而也巧,许愁舟得到了机会。
做出将逃学役者送到小城决定的人大概是「落马」了,但不知道另外的人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,竟然给了这些罪不可恕的人选择。
「留下」或者「离开」。
1月15日的时候,省上来了人,将正在柜台里与客户争论的许愁舟叫了出去。
“[2024-10-24-08-01],你很不喜欢这里?”来的人在许愁舟眼中看来有些眼熟,她双手交叉放在跷起的腿上,肩上的铭章黯淡无光,眼睛却亮得逼人。
是许遥,他想起来了。
或许是此刻的她穿着军装,和那天的装扮不太一样,他没第一时间认出来,又或许只是忘记了。
他每天接待这么多客户,早就应该将几个月前见过一面的人忘记。
很多天从梦中被隔壁的声音吵醒的时候,他都会一阵恍惚,从前的经历是不是模糊的梦境拼凑而成,是他这个走投无路之人的幻想?
不过这些倒都不影响他不想留在这里,只要他是他,他就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,他一定会离开。
“是。”
许遥扫了他一眼,视线转向他的身后,唇角轻抬,与之前分明是两幅模样:“很正常,我有一次被下放到这里的时候,也和你差不多,对吧,馥阳。”
许愁舟有些错愕地回头看了看,尹馥阳果真走了进来,她的头上还戴着交易所流传至今老土的「头花」,相比一身军装干练的许遥柔和很多,却也怯懦了许多。
许遥站了起来,走到尹馥阳的身旁,后者站在门口没有走进,还是被前者生拉硬扯着不得不地走到了许愁舟面前。
“虽然没有和逃学役者介绍的必要,不过我不是为了介绍你,是为了劝你。”许遥甚至都没有再看许愁舟一眼,只是转头看着身旁的女人,“你还是这么乐于助人,上过军事法庭的人要帮,逃学役的人也要帮。”
少年的视线也在两个人身上打转,他知道的事情不多,能用上的信息只有尹馥阳是五年前来到这里的。
许遥看起来不到30岁,上过军事法庭下来后又成为了省级督查组的成员,大概也是几年前来的,甚至很可能是和馥阳姐姐一起到这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