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语间,那位宫装女子已被簇拥着走至萧誉跟前,并未拿正眼看他,只从身上轻扫一眼,走过萧誉,在方才容蓁坐过的石凳旁停下脚步,缓缓坐下。
萧誉正疑惑,不知如何称呼这位后宫娘娘,经这宫人一提醒方才行礼:“外臣南疆萧誉见过淑贵妃。”
宋冉琴只拿余光稍稍一瞥,便作厌恶状,拿手帕捂着口鼻,“我当是谁?原来是南疆质子。怎么?南疆王没教过你何为礼节?遇见本宫为何不行大礼参拜?”
萧誉沉默片刻,好看的脸上眉头皱起,一副为难的模样。
宋冉琴身边的宫人见萧誉半天未有动作,上前一步厉声催促道:“贵妃娘娘的话,南疆质子是未曾听见吗?”
萧誉蹙眉,再度作揖,缓缓解释道:“并非外臣不愿,外臣是为着贵妃娘娘您考虑。”
“哦?如何是为本宫,你倒说来听听?”宋冉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
“这大礼参拜,可拜天与地,可拜先祖父母,亦可按礼拜帝后,可对着……贵妃您怕是有僭越之嫌,如若有其他人知晓,怕是将娘娘陷于非议之中了。”
萧誉见她面上微愠,正要开口。
“况且……”萧誉截了她的话,继续道:“听说贵妃尚在禁足,如今出现在这御花园,若是传到皇后耳中怕是对您不利。”
“你!”宋冉琴前两日才被楚绍用礼仪压她,这南疆来的质子莫不是要在她伤口上撒盐!
她顿时气急,正要发作。
萧誉分毫不给她机会,继续道:“外臣听闻皇帝陛下忌惮皇后母家,是因怕皇后母家居功自傲,惶越君臣之礼。而贵妃母家不同,宋氏恪守本分,深得皇帝陛下信任,贵妃您荣宠不衰。”
宋冉琴听得萧誉如此抬高她和母家,得了脸面,这才面色稍霁,眉宇间瞬时有了些得意之色,“哼,本宫倒是没瞧出,你还有些眼力。”
萧誉继续道:“外臣以大礼参拜贵妃娘娘,若皇帝陛下知晓,不知是否会将贵妃娘娘的母家视为容家之后尘,误以为贵妃娘娘您效仿皇后,而心存芥蒂……”
宋冉琴面色冷了下去,她当然知道皇上心中介意的是什么,她又不蠢才不会放弃如今的荣宠,去效仿容氏。
她身边伺候的女婢误以为萧誉惹得她主子不悦,抬脚上前两步正想为主子训斥两句,宋冉琴却摆了摆手,示意那女婢退下。
她抬手拨了拨头上皇帝为安抚她私下赏赐给她的镶着翡翠的金步摇,心下辗转开口道:“本宫感念皇上宠爱,器重本宫母家。本宫与母家也断不会肖容家那般把持朝政,罔顾皇上的信任。”
说完,宋冉琴这才拿正眼将萧誉从头到脚,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。心中嘀咕:除了长得好看外,没想到这个南疆来的质子还颇有几分胆色,在她这个贵妃面前,竟无露出半分胆怯之色。
远处,方才被二皇子弄脏了袖口便让易辰回殿拿了干净的衣衫,现撑着伞正往水榭这边寻来。
萧誉再作揖:“贵妃娘娘明鉴,外臣不打扰娘娘歇息,先行告退。”
宋冉琴挥手,默许他退下。
众多宫人,这才为其让出一条窄窄的道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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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誉回到栖云轩,犯了魔怔满脑袋都是回想着容蓁离开时最后在水榭留下的那句话。
“那,我帮你。”
这几个字一直在他耳边回荡着。
易辰像只安静不下来的猴子,在萧誉面前晃来晃去斜眼打量着他家世子。
他从未见过世子这般失魂的模样,晃了半晌实在忍不住,走到萧誉身旁停下来,正眼打量着他家世子。
“世子,您是魂丢了?”
易辰觉得他家世子自打御花园回来就魂不守舍的,独自坐在窗边,看着御花园的方向一言不发。
萧誉的思绪易辰的话唤回,本想和易辰说容蓁那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,但话到了嘴边却成了:“回来前,我在水榭里遇到了皇帝的宠妃。”
易辰一听自然是相当好奇,能够称得上皇帝宠妃的除了宋氏那位淑贵妃还能有谁?
他一脸八卦模样,脸又往萧誉凑近了些小声询问:“方才水榭里面的人竟就是淑贵妃?!我可听说这淑贵妃入宫前在盛京中就有‘冷玉娘子’美称,不知是真是假。”
萧誉心中复杂,想起御花园中为自己解围上药的容蓁。
他反倒觉得这位容皇后,可比那淑贵妃有意思多了。
萧誉下意识拿淑贵妃与她相比,不答反问:“易辰,你看这皇后与淑贵妃相比,谁生更好看些?”
易辰先是惊诧从他家世子嘴里竟能问出这样的话来,愣了好一会儿,才边认真回想着边摇了头摇回答道:“这楚燕宫礼节繁复,刚刚我也不敢多看,所以看得并不仔细。”
萧誉敲了敲易辰的脑袋,叹息一声:“罢了,也不过是养在高墙内,一株开得明艳的花而已。”
月上树梢,鸟叫虫鸣。
圆月如银盘,总会勾起人心里那一丝柔软的思乡情。
易辰抬头望月想起远在南疆,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摸了摸脑袋,他知道世子说的并非那位心思玲珑的容皇后,嘻嘻一笑:“世子骂人倒是越发厉害了,不过要我觉得,还是咱们南疆的姑娘最好看,嘿嘿。”
萧誉无意中反被易辰秀了恩爱,知道他念着心里的姑娘,又想起南疆现如今的局势,沉了沉心思,“我拿到东西后,尽快带你回南疆,到时候就请父王将思然许给你!”
易辰听到萧誉的许诺后欣喜不已,撒腿跑到院子里,一脸虔诚地连连对着明月祷告,祈求月神护佑,让他能够和世子早日回到南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