瞧着父亲如此神情,容蓁眉头深蹙,担忧之色映在眸底。她低头无言随着父亲与大哥一路疾行,穿过抄手游廊,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,终于来到东侧容云洲的院子。还未进院门,飞过院墙的一股浓重的药味便扑鼻而来。
容蓁的心猛地一沉。
她加快脚步,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屋。
屋内光线昏暗,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息。
容蓁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容云洲。
见二哥脸色苍白如纸,双目紧闭,双腿自膝下皆由厚厚的绷带缠起外有木板固定,胸膛起伏微弱,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。
曾经那个鲜衣怒马,意气风发的人,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。
容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,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。
她踉跄着走到床边,颤抖着伸出手,想要触碰容云洲的手,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。
她怕惊扰了他,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。
“二哥……”
容蓁的声音哽咽,几乎听不见。
容玉山站在一旁,看着女儿悲痛欲绝的模样,心中也是一阵绞痛。
他沉声道:“云洲的伤势很重,太医说……”
他顿了顿,似乎不忍再说下去。
容蓁却回首看向父亲,眼底按压下炽烈的恨意,执拗地问道:“父亲,太医怎么说?”她声音随轻,却满是对金銮椅上那位的恨意。
容玉山闭了闭眼,最终还是开口道:“太医说,云洲的腿伤恐怕难以痊愈,以后……怕是再也无法上战场了。”
容蓁听闻,瞳孔骤然收缩。
再也无法上战场……
这对于一个武将来说,无异于判了死刑。
容蓁的脑海中浮现出楚绍那张虚伪的笑脸,以及他口中冠冕堂皇的“戴罪之身”。
一股滔天的恨意,如同火山喷发般,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。
她紧咬着牙关,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,几乎要掐出血来。
楚绍!
容蓁猛地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。
她再一次,对楚绍起了杀心。
弑君。
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滋长,如同野草般蔓延开来,再也无法遏制。
容玉山察觉到女儿身上散发出的森冷杀意,心中一惊。
他上前一步,握住容蓁的手,沉声道:“蓁儿,冷静!”
容蓁的手冰冷刺骨,仿佛没有一丝温度。
她看着容玉山,眼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。
“父亲,二哥他……”她再也说不下去了,泪水夺眶而出,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。
古语有云:飞鸟尽,良弓藏;狡兔死,走狗烹。
容家不求富贵,不求权势,所求的,无非是楚燕国泰民安,朝中风平浪静。
虽不喜龙椅上的这位,但也依然鞠躬尽瘁为他稳住了江山,而他的回报,竟是迫不及待的卸磨杀驴!
怪不得民间有句骂人的话,叫小妇养的……
自小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楚绍,除了学会了宫妃争宠铲除异己那一套阴谋手段,简直一无是处!
容蓁目光凝在自家二哥包裹的厚厚的双腿上,目光一片森寒。
要不是怕连累了父亲和两位哥哥……
“父亲,接下来如何打算?”
容蓁将视线移至容玉山的身上,看着自家父亲又苍老不少的容颜接着道:“皇上既然已经明目张胆的动手,怕是打算跟我们容氏直接撕破脸了。”
“如今皇上羽翼渐丰,左相又笼络了不少朝臣,咱们不宜直面锋芒。暂且韬光养晦,等风头过了,再做打算吧!”容玉山沉沉叹了口气,目光黯然道。
若是从前,容蓁哪忍得下这口气。
人家都踩到头上了,还忍什么忍?!
可自打入了宫,她才明白,原来父亲有那么多的不得已和身不由己。整个容氏,算上旁支族人,怕不得有上千人口。
千余条人命皆系在一条绳上,可不是每走一步都是胆战心惊!
容蓁垂下眼帘,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。
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,像振翅欲飞的蝶。
“女儿明白。”她语气轻柔,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看似顺从,实则暗藏锋芒。
容玉山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。
“蓁儿,你受委屈了。”
容蓁轻轻摇头。
“为了父亲和兄长,为了容氏,女儿什么都愿意做。”
她抬起头,目光坚定。
“时候不早了,你需也早些回宫了。”容玉山虽心中不舍,却依然开口提醒道。
容蓁点头,明白父亲话里深意。出来久了,待的时间越长,越会引旁人——特别是楚绍的关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