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甚是默契,其实都心知肚明对方的意图。老太太想塞个姑娘进房来,叫他收了,将来能留下一儿半女。后者也是故作凶恶,做出一副不好伺候,非要把那姑娘挤兑走了不可的模样。
不过老太太并没直说什么非要自己娶了那姑娘的话,谭宜也没硬顶。毕竟那姑娘说的那么可怜,自己当年还抱过襁褓里的她,就那么把人赶走似也太无情了。
他想想那小不点今日也才不过十六岁,那就在府里养着。待她年岁再长些,时局好了想要嫁人或是离开,都可再做打算。
只是谭宜这样想,正中了老太太“圈套”。他以为这会儿那姑娘都到府里了,不想一念还在梅州,压根没到临潼。
谭家是鸿昌当铺的东家,当铺掌柜认得谭宜身上的玉。不仅派人把收到半块送到了临潼,还将那来当玉佩的男人被扣押在地牢里。
谭家当着来找后,他领着人在芦苇荡附近的竹林里找到了一念。
林子中有和尚修行,修了间禅室。前有河,后傍山。屋前挖得有菜地,屋后种的有果树。
一念来后将地里的菜苗照顾的油光水滑,春日出了新笋。她去拔了好些,剥皮过水,晒得满院子的都是笋干。
她从来没有见过救她的到底是什么人,在她醒来的当天早上有事进城去了。在灶上给她闷了素粥。留下字条告诉她,晚间就回来。
只是一念将他米缸里的米都快吃完了,却仍旧没有等到他回来。她在竹屋住下,与湖边打鱼的老夫妻为伴。打听了些那禅室的主人事,但仍只知道他是个和尚。
一念想就在这里住下,替那师父照顾好的屋子和菜圃,等他回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。只是她并没等到他,谭家的人就出现在了门前。
十几个黑衣颈装的护卫站成一排,将门口堵住,身后抬了顶小轿。一念吓得躲进屋子里,他们却很温柔讲理。
为首的是年轻小厮,模样生的很是稚嫩,轻叩门喊她的名字。
“是一念姑娘吗?我们是临潼谭家的人,我家大公子和老太君差我们来接姑娘回府。”
还有当日扔一念的那两男人,看见她就迫不急的的嚷嚷起来:
“是她,就是她。跟着我们家老爷的船队到梅州,九原镇人士,我认得!!”
一念害怕的只想捂耳朵,恨不得门外那些人全部消失。可他们从窗户递了玉佩进来,她看见眼睛就红了。
她想找的人来找她了。
跟谭家人走的时候,一念一步三回头,恋恋不舍。
她不知道该不该走,或是舍不得走。救她的人都还没回来,她怎么可以不告而别。
可他如果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呢?
护卫又催促,掀开了轿帘,“姑娘,跟我们走吧。”
不能就这样走啊,不辞而别若叫他误会自己出事了如何是好!
一念跑回屋,留下一纸书笺才离开。
春去冬来,芦苇荡外的小院,青藤爬上木墙,长的郁郁葱葱。篱笆里的马尾草长得比人还高,全然不见了一年的清幽雅致。竹林外的小路上,走尽了迟迟归来的人。
那是个游方的和尚,身形修长健壮,脚步沉稳有力。穿着半旧的青色僧衣,背上背着一只书笼,里面装满了他崭新的经书,还有一枝路边捡的小白花搭在肩膀边。
这就是龙泉寺的和尚若绝师父,远远的,他就看见自己破败了的小竹屋。知晓那姑娘大抵是走了,心里不免有些难过。走的那天,他留下纸笺告诉她,自己晚间就回来,托了湖边的老夫妻照料她。
后来他连夜随官府前往边关与月支和谈,无法赶回来。便又托人捎了信叫她心安住下,不知可否收到信。
时隔一年归来,这里已是物是人非。屋舍前后又空又静,菜地里的菜苔、萝卜花、马尾草长得有了人高,开着各样颜色的小花。
若绝打开门,放下书笼,突然间起了一阵穿堂风,木桌上发黄的纸笺飘飘荡荡的落到他的脚边。他拾起来,那张字迹谈不上娟秀的纸笺,上面写着:
师父,谢谢您的救命之恩。我要找的人来接我了,我走了。去临潼谭家,我们来日有缘再见。对了我叫一念,师父珍重。
临潼只有一个谭家,似是故人。
他浅浅一笑,知晓她无事,方才安心。
但此时竹林外却又匆匆赶来几人,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踏到了禅室外,他们大声又急促的喊道:
“若绝师父,我家公子十六日丑时殁了!老太君请若绝师父速回临潼,为公子住持法事!”
若绝的手一抖,错愕的看着来人,纸笺掉在了地下。